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聘娇娇 第98节

    ??真是见鬼了,谢佑以往会觉得母亲聒噪烦人,可经岁安一描述,谢佑脑子里全都是母亲聒噪背后那些一闪而逝的关怀之色。

    ??又想到了自己最委屈难过那日,母亲的确由始至终都小心翼翼站在外面,他打砸宣泄,她只是惊惶担忧,连责怪都无。

    ??谢佑眼眶一涩,别过脸去:“大嫂你这话说的,我都是个男子汉了,难不成还扑进母亲怀里撒娇,要这要那不成?”

    ??岁安却陷入沉默,没有回话。

    ??谢佑觉得大嫂今日情绪有些不对,慢慢转过头来:“大嫂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??岁安轻轻抬眼,冲谢佑温柔一笑。

    ??“你说的不错,作为子女,迟早都要长大成人。可是长大成人,并不是将父母远远甩在后头,奉上金银奴仆,让他们独自安享晚年。”

    ??谢佑怔然。

    ??岁安轻轻别开眼,看向北山的方向:“若你要问我,我只会告诉你,长大成人,是让我们在意的亲长知道,他们已经可以开始放心依靠我,但我,永远需要他们。他们在我们眼中,永远不会是无知的负累。”

    ??说完,岁安神情如常的笑笑:“既然用不上,我就带回去了,不过等你旬假归家时,记得与二婶婶道谢。”

    ??“等等!”谢佑忽然开口,拦住岁安。

    ??他眼神略微闪躲,伸手挠挠头:“多的东西肯定拿不进去,但是褥子和枕头是上上个旬假换的,差不多也该换了。大嫂你能不能等等我,我去把宿舍的褥子抱出来,换这套新的进去?”

    ??他垂着眼,大概是身为男子汉,说矫情的话总是为难:“我、我还有几日才能回去,大嫂先替我向母亲道谢吧,其实,这里真的很热……”

    ??岁安露出笑来:“好。”

    ??谢佑去忙活了,岁安闲来无事,让朔月等着谢佑回来,自己则走了几步闲逛。

    ??她是在北山读的书,是父亲教出来的,还真没进过国子监。

    ??这一晃悠,竟又与卢芜薇遇上。

    ??不,确切的来说,是卢芜薇一直没走,胡洪已不在这里了。

    ??卢芜薇从远处的绿丛后走过来,“谢娘子聊完了?”

    ??岁安微微一笑:“卢娘子也有话聊?”

    ??卢芜薇默了默,忽道:“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?”

    ??岁安不解:“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??卢芜薇又进一步,玉藻伸手拦住。

    ??她笑了笑,张开手臂:“谢夫人当真气派,走到哪里都有人贴身保护,难怪能在风月场合大杀四方,让谢郎君官场上的同僚闻风丧胆。怎么,怕我行刺?”

    ??岁安给了玉藻一个眼神,玉藻收手,退开一步,眼神尽是警惕。

    ??卢芜薇勾了勾唇,也表现的十分坦荡从容,接着刚才的话道:“当然是……你不了解的谢元一。”

    ??第69章

    ??“我不曾认识的元一?”

    ??卢芜薇扯扯嘴角:“谢夫人应当还不知道吧, 在你之前,其实我与元一有过一段。可惜,这段感情, 甚至不曾放到明面上来,他便选了你。”

    ??岁安:“我知道呀。”

    ??卢芜薇:“他……告诉你了?”

    ??岁安:“数月前, 在武隆侯府, 我见到你们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??卢芜薇眼神微亮,又恢复如常,笑道:“原来你看到了, 所以呢?你查了?还是主动问了?他承认吗?”

    ??岁安笑着摇摇头:“这有什么好问的, 最后与他成婚的人,是我呀。”

    ??她浑不在意的样子, 让卢芜薇心头猛沉,忍不住握拳。

    ??她不服气。

    ??从知道谢原要娶李岁安那一刻起, 便如五雷轰顶, 不能服气。

    ??明明她认识谢原更早,从豆蔻之龄到二八年华, 见证他从意气风发到收敛稳重,她很清楚, 自己倾慕的这个男人并不完美。

    ??他曾意气风发, 也曾叛逆迟疑。

    ??可正因为她包容了这个男人的好与不好, 才使得这份感情更胜那些或痴迷他风采、或留恋他姿容, 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感情。

    ??她不介意他会软弱迟疑, 更不介意他逆反抗拒。

    ??她的爱意更具包容,更多真心。

    ??她愿意等,等到他彻底成熟,明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 而她会走到他身边。

    ??可这个安排,被李岁安打碎了。

    ??只因为她有一双厉害的父母保驾护航,为她筹谋掠夺,便轻易截了旁人甘心守候的梦。

    ??眼前的少女,只管以一副娇软姿态入他怀中,任由他顶天立地将她护住。

    ??而替她回应这份庇护的,是她强大的出身背景。

    ??当日,卢芜薇对谢原的失望和愤怒并不作假,可当她在身边的其他人身上看到同样的责任、抱负甚至无奈时,竟然理解了谢原,而那份无法宣泄的情绪,就转移到岁安的身上。

    ??归根结底,是因她没有李岁安的身份背景才失去了谢原。

    ??内心深处,她忍不住偷偷关注谢原的婚姻,内心隐隐期盼着谢原会后悔。

    ??李岁安只适合活在锦上添花里,没有了家世背景,什么都不是。

    ??她希望谢原在得到了这门婚事带来的益处后,却会在面对李岁安时生出疲惫和后悔。

    ??更进一步,她甚至期盼着,谢原在面对李岁安时,会想到自己。

    ??哪怕只有一瞬,只有一次,他会把她和李岁安做比较,然后明白,虽然她的家世不如李岁安,但她也没有家世背景堆砌的优越感,需要他折辱气节来包容,她是可以和他亲近的站在一起,相互扶持的最佳伴侣。

    ??卢芜薇按住躁动的心绪,笑道:“是吗?他最后娶的是你,你就觉得自己赢了,就此圆满了?若是如此,那谢夫人的确是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出身,只可惜,这样的身份,并非人人能得,没有它,便什么都不是。”

    ??岁安闻言,别说生气愤怒,就连委屈都不见丝毫,她怔愣着,像在走神。

    ??卢芜薇觉得不可思议,这已经不是轻视,她直接被无视了。

    ??正当卢芜薇准备再次开口时,岁安忽然轻轻笑了一声,带着点释然,又有点趣味,这又是卢芜薇看不懂的反应。

    ??岁安道:“我还以为卢娘子要同我讲讲元一的过去,结果你句句都在聊我。”

    ??卢芜薇张了张口,只觉一腔气势被她搅得乱七八糟,只能见招拆招,鼓起最后的底气勉力应对:“可我并不打算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??岁安轻轻挑眉。

    ??卢芜薇笑了一下,“是,你的确已经嫁给他,但迟来了就是迟来了,我与他的过去,你永远也干涉不了。”

    ??岁安目光轻动,脸上带着淡淡的笑:“说的不错,我的确不曾见过元一的过去,但我对过去的人和事并没有兴趣。”

    ??“反倒是卢娘子,不妨继续收好你们懵懂稚嫩的几年回忆,毕竟未来的十年、二十年乃至一辈子,谢元一所有的样子都只属于我,出局了就是出局了,我与他的未来,谁也干涉不了。”

    ??岁安说话时,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,不恼不怒,不冷不厉,甚至连调子都不曾刻意拔高。

    ??可偏偏是这番和善的说辞中显出的自信与从容,竟让卢芜薇一下子觉得自己现在的立场和说辞,都是那么的可笑,连带那份转移到岁安身上的不甘和不服,眨眼间溃便不成军。

    ??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??“对了。”岁安轻巧的将话语一转:“方才瞧见胡郎君也在,到是叫我记起,卢娘子是定了亲的。”

    ??这个话题,让卢芜薇在怔然无措间重新立住脚,亦找回了之前的轻松与坦然。

    ??“怎么?谢夫人想将我们今日的话告诉我的未婚夫?那你怕是要失望了。既已定了亲,我在他面前,便没有任何隐瞒。”

    ??卢芜薇得意道:“我的心事,他都知道,也都理解,况且,谢原已经和你成婚,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介入到你们中间来,所以谢夫人日后也不必时刻防着我,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。”

    ??“大嫂!”谢佑抱着自己的褥子走出来,目光扫过卢芜薇:“卢娘子还没有走吗?”

    ??卢芜薇见到谢佑,连忙收敛表情,“偶遇谢夫人,闲聊两句罢了。”

    ??谢佑:“不知卢娘子聊完没有,我还有些事想与大嫂说……”

    ??“聊完了。”卢芜薇看了眼岁安,颔首告别:“谢夫人,告辞。”

    ??岁安:“慢走不送。”

    ??卢芜薇离开后,岁安让人帮着把谢佑的东西放上车,问他:“何事要说?”

    ??谢佑:“哦,是我有事要与大哥商议,可今日回不去,传话又说不清,不知大嫂能不能转告大哥一声,让他过来一趟?”

    ??岁安皱了皱眉,还没开口,谢佑又道:“当然,大哥每日上值已经足够辛苦,我旬假回去再问也是一样。”

    ??玉藻忽然在旁道:“夫人,国子监临近宫门,郎君下值回府本也会途径国子监。”

    ??谢佑反应飞快:“啊对,我可以在门口等着大哥,不会耽误很久。”

    ??岁安眉目轻敛:“那……我帮你传个话?”

    ??谢佑面露喜色,搭手一拜:“有劳大嫂。”

    ??等谢佑离开后,岁安就瞅着玉藻不说话。

    ??玉藻知道瞒不住,主动坦白:“二郎君方才就在一旁,夫人与卢娘子的话,他应当听到了。”

    ??所以,谢佑忽然说想见谢原,八成是想替岁安告状。

    ??朔月帮腔:“这卢娘子都定了亲,言辞间还透着不甘与挑拨之意,居心叵测,必须得让郎君知道,这可是他的风流账。”

    ??岁安瞅瞅这个,又瞅瞅那个,最后还是阿松开了口:“夫人又没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??两人看向岁安,果见岁安脸上浮着浅浅的坏笑,也都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??就说嘛,这种事哪里还能忍。

    ??岁安:“找个人去宫中传话,让郎君下值后来国子监一趟。”

    ??玉藻:“是!”

    ??任务完成,打道回府,岁安坐上车,朔月忍不住感慨:“不过,这卢二娘倒也没有说大话,她还真摊上了个没脾气的好夫君,这胡家郎君竟这么喜欢她,能包容到这个地步……”

    ??岁安摇摇头:“可惜,未必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??朔月偏过头:“为何?”

    ??岁安:“隐瞒遮掩,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的,倒是毫不在意的坦荡,才更叫人灰心呀。”

    ??朔月与阿松对视一眼,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