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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之燕燕 第84节

    ??祝颜舒叮嘱张妈和杨玉蝉,让她们不要把订婚的事告诉杨玉燕。

    ??祝颜舒:“她小孩子一个,不懂事,再说漏了嘴惹人笑话。”

    ??两人都答应了。

    ??祝颜舒说:“对了,咱们一家人还要做新衣服呢,还要给苏老师做,回头找个理由去裁缝铺吧。”

    ??杨玉蝉这一回跟张妈异口同声了。

    ??张妈:“乖乖,这要花多少钱啊!”

    ??杨玉蝉:“还要给苏老师做?这要花多少钱啊!”

    ??喊完,三个人都愣了。

    ??祝颜舒先发笑,指着杨玉蝉:“大姐,你现在满口都是钱了。”

    ??张妈也笑:“大姐,可不能跟老婆子似的,叫人笑话。看看你妈,嘴里从来不说钱字,全都记在本本上了。”

    ??杨玉蝉自己也不好意思,可她最近算账算得心惊胆战,家里的开销和各处的打点,再加上最近暴涨的各种费用,全都汇成一个惊心的数字。

    ??现在还要给杨玉燕办订婚,酒席加新衣服也不会是个小数目。这些全都要祝家来付,苏老师那个吃住都在祝家的人哪里会出钱呢?就是他要出,他那点工资不到月末就花得干干净净了。要是让他从别处找条子来支付,杨玉蝉心里就先要不舒服了。家里给杨玉燕办订婚,件件桩桩都要好的,便是钱的来路,也要明明白白,光明正大。用他找来的条子办订婚就好像在这上头抹黑一样。

    ??所以她没有提,见祝颜舒也没提更好。

    ??虽然她看到要花那么多钱就害怕,但她更想让杨玉燕的一切都好好的,都完美无缺。

    ??一家三个女人都商量好了,就等苏纯钧回来探他的口风了。

    ??于是这一天,三个女人都心不在焉。杨玉燕从学校回来想表一表功,可又担心会触碰到杨玉蝉的伤心往事,令她颜面受损而不敢说,憋得几乎要内伤。

    ??等到午睡起来,她看到祝颜舒竟然没有去打牌,而是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画报就更惊讶了。

    ??她左右转一转,没看到张妈,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个,而杨玉蝉不知是在干什么,坐在卧室里算盘打得飞快,似乎已经无师自通了。

    ??杨玉燕稍稍有一点心虚,坐下问祝颜舒:“妈,你怎么不去打牌了?”

    ??祝颜舒打了个哈欠:“最近天天打,有点累了,今天歇一天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看她的手指甲上新涂的指甲油:“涂的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伸手给她看:“好看吧?我今天刚涂上的,可不能碰坏了。你现在要上学不能涂,等过段时间再给你涂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听到话里漏洞:“过段时间我就不上学了?”

    ??祝颜舒本想说的是等订婚时肯定就需要打扮起来,那时肯定是可以涂指甲油的。不妨被这小机灵鬼抓到把柄了。顿时眉毛一立,摆出严母的架势:“你怎么不去看书?”

    ??杨玉燕赶紧换话题:“我才起来呢,还有些懒,等我坐坐再去。对了,张妈呢?”

    ??祝颜舒:“张妈去拜二郎神求签了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:“求什么签?二郎神是管什么的?”

    ??祝颜舒哪里知道?

    ??“这个你要问张妈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摇摇头:“还是不问了,问了她肯定说天上的神仙神通广大,什么都会,什么都管的。”

    ??张妈求回来的签被郑重的压在了杨玉燕的枕头下。

    ??杨玉燕当然是要反对的,她一个花季少女,枕头下压一张签干什么?

    ??但反对无效。

    ??张妈说:“家里你最小,我求的这个签是保全家平安的,当然要放在你枕头下才好保佑你啊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说:“你就听张妈的嘛。”

    ??最奇怪的是杨玉蝉也这么说:“你不要管那些事了,过来背单词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站在杨玉蝉面前被迫背单词时心情苦闷,所以当她听到苏老师敲门的声音时真是无比欢欣!

    ??可其他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。

    ??张妈一开门就高兴道:“苏老师,您回来了!”说着就双手抓住苏纯钧的皮包,将之夺在手上。

    ??“快请,快请进。”祝颜舒站起来笑盈盈的说。

    ??苏纯钧受宠若惊的走进来。张妈要替他拿皮包,祝颜舒特意起身打招呼。

    ??他与被杨玉蝉拘住背书的杨玉燕遥遥一望,稍解相思,才转头与张妈和祝颜舒说话。

    ??苏纯钧:“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办?二位请直言,我义不容辞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想一想,还是决定先让他吃饭,就对张妈使眼色。

    ??张妈连忙说:“我做好了菜,苏先生去坐吧,一会儿就好。”

    ??苏纯钧坐下不久,面前就摆上了三菜一汤!

    ??这等规格的招待让他如坐针毡,起身去与祝颜舒说:“祝女士,我实在是不安。您要是有什么事,还请直接告诉我吧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说:“其实是张妈有事要与你讲。”她说完让开一步。

    ??张妈说:“是我,是我,苏先生,我有事要与你讲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说:“你们去我屋里讲吧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身在千里之外,伸长脖子想探听到此方的秘密。

    ??杨玉蝉见此,收起书本,拉着她的手说:“跟我进屋来背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立刻喊:“张妈,我又有点饿了!”

    ??她知道此时喊祝颜舒没用,喊张妈才能救她,而对张妈,叫肚饿是百试百灵的招数。

    ??不过这回百试百灵的招数也不灵了。

    ??只见张妈头也不回的说:“我现在没空管你,吃点饼干算了。”

    ??杨玉蝉便去拿了饼干,塞到她怀里,硬是将她推进了屋。

    ??杨玉燕坐在床上还有些气闷:“姐……”你棒打鸳鸯。

    ??她目光控诉的望着杨玉蝉。

    ??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让她跟苏老师说话的。

    ??杨玉蝉看着她叹气,“……今天妈有事找苏先生,你背书吧。”

    ??杨玉燕在杨铁面的监督下,不得不继续努力学习了十分钟,突然听到外面苏纯钧大声说:“我给您磕头了!”

    ??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愣了。

    ??等两姐妹开门出去,就看到苏纯钧已经端端正正的跪在祝颜舒面前。

    ??磕头。

    ??杨玉燕便觉得今天这太阳可能升起的方向不太对了。

    ??第84章 苏纯钧其人

    ??苏纯钧出生在山东累宦世家。

    ??家中最早可以追溯到清乾隆年间,官至三品道台。直到现在,清朝的遗老遗少们称呼苏纯钧的父亲还总爱叫他“道台老爷”。

    ??苏纯钧其母是道地的江南人士,与祝颜舒的母亲是同一个地方的人。苏纯钧头一回上祝家楼租房子见到祝女士就觉得她面善,像个好人。

    ??苏纯钧的母亲是大家闺秀,家中也是官宦世家。

    ??苏纯钧的母亲嫁过来以后,相夫教子之外,也潜心研究西学,在西洋绘画上有着不菲的造诣,还曾经于闺中翻译过几本英文传记和小说。他的第一个蒙师,正是他的母亲。

    ??苏纯钧并非是他母亲唯一的孩子。他上头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大姐,下面还应该有一个弟弟,不过弟弟早夭。所以他母亲亲生的孩子只有他们三个。

    ??他的爷爷曾任学官。清政府倒台以后,他爷爷举荐他的父亲进入了当地的国民政府。他的父亲意外获得了袁总统的青睐,彼时他才二十岁左右,却很快一跃而上,与其他人共同起草了袁总统登基前的许多重要讲话的讲稿。

    ??苏纯钧认为,他父亲甚至在当时很可能是袁总统的心腹之一。

    ??不过袁总统倒台以后,他父亲就销声匿迹,灰溜溜的回到了家乡,躲了几年才敢再出来。

    ??后来他父亲又辗转依附于张将军门下,但在张将军被杀后,他就又无所事事了。

    ??现在,他父亲虽然年近七旬,仍然雄心勃勃。

    ??苏纯钧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,平静的说:“我虽然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家了,但我相信我父亲到现在仍然不会老实。”

    ??祝颜舒听了就掩口轻笑,柔声说:“讲讲你母亲吧,看到你,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??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,从昨天晚上他跟祝女士磕过头以后,被杨二小姐看了个正着,为了避免让杨二小姐打听出更多秘密,他才只能今天白天再来向祝女士坦白家中的事。

    ??只有说清楚了,祝女士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他迎娶杨二小姐。

    ??现在家里只有他与祝女士两个人。

    ??张妈给他们泡好茶就出门买菜了,杨大小姐要去忙订婚宴的事,要多跑几家酒店问酒席,还要去报社登报,还要去买许多琐碎的东西。

    ??唯有杨二小姐,老老实实的被押去上学了。

    ??苏纯钧握着凉凉的茶杯,温柔的说:“我的妈妈……是一个很勤奋的人。”

    ??他离家以后就改了母姓。其母苏女士,虽然出身封建家庭,嫁到了另一个更加封建的家庭,却一直很努力学习。但她并没有盲从于丈夫的喜好,她虽然为了跟得上丈夫的脚步而学习了西方的知识,最后却选择了绘画来进行研究,因为西方绘画才是真正打动她的东西。

    ??但毫无疑问,他的母亲是深爱着他的父亲的。而他的父亲,也不失为一个能令女性倾心的男人。

    ??他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。

    ??直到母亲重病,他赶回家后却发现家中已经有叔伯开始替父亲介绍新的妻子了,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人选,甚至新妻子已经住了进来,开始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。

    ??而父亲也根本没有拒绝。在他去质问的时候还很惊讶的劝他:“医生已经说了,就在这一两个月了。不过你放心,我会替你母亲守一年的妻孝,明年这个时候我才会再举行婚礼。”

    ??苏纯钧听了这话,遍体生凉。

    ??母亲还活着,还在世!可这个家的所有人,包括他的父亲都已经当她死了。就像安排家中其他的事一样,就像厨房都会提前半年开始准备过年的食材,有的食材难得的,更要提前几年准备。

    ??他们就已经在准备父亲一年以后的婚事了。

    ??他们没有亲人即将离世的痛苦与伤心。

    ??他们更加为一年以后的婚礼而开心。

    ??最让他痛苦的事,他好像是这家里唯一一个“正常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