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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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片刻后,周礼沉默了。 ??傅予湛紧跟着也走到牢房门口,一眼就找到了传说中身娇体弱备受欺凌的长乐。 ??她看起来十五岁上下,头发乱糟糟盘在脑后,穿着一身蓝黑囚服,盘腿坐在中央,边上不远不近围了一圈小狱卒,正异常兴奋地逗弄地上的蛐蛐儿。 ??祁欢双手撑地,神采奕奕地喊:“小将军咬它!咬它!赢了姐姐带你去御花园筑窝!” ??“上啊!干它!” ??“啊啊啊啊啊赢了!” ??祁欢双手举高喊了起来。 ??围观群众一阵唏嘘。 ??祁欢:“来来来不许赖账,半钱银子,愿赌服输啊!” ??对面娃娃脸的狱卒不服气:“我的祁凝可勇猛了,一定是你给取的名字太小家子气了。” ??祁欢低头数钱,闻言笑眯眯地说道:“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小家子气。” ??说着话,目光扫到门口石化的周礼,不由扬眉笑了下:“呦,来了?” ??周礼还沉浸在梦想同现实的落差中,一时回不过神来。 ??祁欢瞅瞅牢门内的小暖炉,又看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小狐裘,眨眨眼:“是丰宁交代牢头好好‘关照’我的。” ??周礼扶额,半晌才道:“行了,殿下赶紧跟我出去吧。此地阴湿,于你的病大有妨碍。” ??“我不走。”祁欢稳稳当当坐在那儿,认真道,“我觉得此地甚好,没有人动打辄骂,除了冷点儿没什么不好。” ??周礼头疼了:“我的公主殿下诶,您这脸都烧红成这样了,还好呐?” ??祁欢噫了声,抬手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,后知后觉:“是有点晕。” ??她撑着地站起来,手里捧着那只小将军,慢吞吞走出来,脚步有些飘:“哎,你认识傅予湛么?” ??周礼愣了愣,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事不关己的少年:“啊……听说过,怎么了?” ??“听说祁凝近来的暴躁都是因为对此人求而不得啊。” ??祁欢眼睛虚着,阴测测笑了一声:“我打算把此人阉了,送到宫中同她做一对姐妹。” ??周礼:“……” ??傅予湛:“……” ??得不到回答,祁欢皱着鼻子不大高兴。方才斗蛐蛐儿的劲头过去,眼前一阵阵开始发黑。 ??她拧眉,虚浮着脚步往门边那件显眼的月白常服走:“周礼你扶我一下啊,我头晕。” ??这边话音还没落下,整个人已经头重脚轻往前跌去,被少年伸手接了个满怀。 ??小公主脸上婴儿肥未褪,人抱在怀里倒是轻飘飘的。 ??傅予湛面无表情地将这个扬言要阉了他的小姑娘抱起来,动作间拂开她腕间的宽松袖口,露出一截青青紫紫满是掐痕的手臂。 ??还没细看,祁欢刷地一下把袖子放下了,瞪着一双无法聚焦的眼睛:“大胆!你也想进宫阉一阉吗!” ??傅予湛没理会她,抱着人往外走,还问了周礼一句:“这位公主没有教习嬷嬷带着么?” ??周礼跟在一旁望诊,随口道:“陛下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了,哪来的教习嬷嬷。也就再早年皇后尚在时提着她读书写字。” ??傅予湛哦了一声:“日后有机会,应安排她上一上学堂。” ??这位公主的言谈举止,委实太粗旷了些。 ??第20章 ??这日后,祁欢回到冷宫里反反复复病了小半个月,每天瘫在榻上扎小人。 ??周礼早就跟师父出宫游历了,临走前给她留了一瓶静心丸,叮嘱她按时服药。 ??祁欢靠在床头一脸惋惜地看他:“我们还没有把傅予湛弄到净事房呢!” ??周礼:“……” ??这个“我们”是从哪里来的。 ??原本打算托付傅予湛多多关照的心思噗地一下灭了。 ??他语重心长道:“殿下,这位可是当朝首辅,您惹不起的。与其想着阉了他,倒不如帮丰宁公主将他娶回府上,省得她再拿你撒气。” ??祁欢哧了一声:“我会让她如愿?我还不如自己把傅予湛娶回来……”顿一顿,“再阉掉。” ??周礼:“……” ??到底是如何来的执念。 ??再说了,傅予湛是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能随随便便娶到的吗? ??他岔开话题,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绣花香囊,递给她:“殿下下个月的及笄礼我是来不及赶回来了,今年的生辰礼,提前送给你。” ??祁欢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一张法喜寺求来的平安符,嫌弃地皱了皱鼻子:“年年都是这个,你就不能送点实用的吗?” ??这么说着,还是将香囊接过来,藏在被褥底下。 ??…… ??转眼过去半个月。 ??这日傍晚,傅予湛从翰林院出来,一个小太监碎步跑上前,拦住了他:“太傅大人,公主有请。” ??傅予湛停住脚步,微蹙起眉。 ??周遭同僚都露出一脸暧昧的笑,作了个揖识趣地走开了。 ??远远还能听见“艳福不浅”这样的字眼。 ??傅予湛面无表情:“公主有何事?” ??太监笑眯眯地:“公主在御花园宴请陛下,陛下挂念太傅辛劳,请您前去共饮一杯。” ??宣景帝一搬出来,傅予湛无话可说。 ??这时,身后一人朗朗笑起来:“太傅辛劳,我最近可也忙着殿试的事情,忙得废寝忘食,陛下不打算犒劳下我吗?” ??回过头,邹钰气宇轩昂走到傅予湛身旁,笑道:“陛下可真是偏心。” ??傅予湛与他对视一眼,道:“那大鸿胪随我一道过去吧。” ??邹钰弯着眉:“如此甚好,借太傅的光。” ??小太监站在一旁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,不由默默流汗,这……公主可只想请太傅一人啊。 ??没法,只好硬着头皮带俩人往御花园去。 ??途中走过一道长廊,傅予湛注意到不远处的水榭中,有一个粉衣的宫装女子,头顶顶着一个玉碗,颤颤巍巍走路。身后跟着一个嬷嬷,举着柳条枝,严厉地同她说着什么。 ??邹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不由笑了:“多亏太傅上回朝堂上的提议,宫中所有公主皇子都被勒令学习仪态礼节,这一幕,宫中角角落落随处可见了。” ??傅予湛勾唇,无声笑了笑。 ??已经入冬,祁欢大病初愈,身上里里外外裹了一层又一层,本就笨拙了,还要顶着个装满水的碗走路,三不五时就要停下来稳一稳。 ??嬷嬷可没这么好说话,一个走不好,手中的柳枝咻咻就打下来,落在厚厚的衣服上,不疼,却也很不好受。 ??看见这一幕,傅予湛不由皱了下眉:“宫中的嬷嬷还能对公主动手?” ??领路的小太监往那儿扫了一眼,不以为意:“什么公主呀,她的生母可是当年叛乱的韩氏一族,陛下仁慈,才将这个孩子留下交由皇后娘娘解闷儿的。” ??那头,嬷嬷没掌控好力道,一鞭甩在祁欢的手背上,祁欢吃痛,一低头,那碗水落在地上,打成了碎片。 ??嬷嬷大怒,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教训她,却见祁欢捂着心口,缓缓蹲在地上,痛苦地呓语:“疼……” ??长乐公主是在天牢早产出生的,生来带着心疾。丰宁公主派她过来时也曾交代过,给点苦头吃就好,不可过分体罚。 ??如今见她脸色煞白眉头紧皱,不由慌了神:“这……我也没做什么……” ??手足无措站了会儿,慌慌张张跑去请太医了。 ??她前脚刚走,后脚祁欢慢吞吞站了起来,面色平静,哪有半点痛苦的神色。 ??“蠢货。” ??她嗤了一声,提起裙子回冷宫去了。 ??…… ??三人在这头看完了全程,小太监也见怪不怪了,只是愤愤地为祁凝鸣不平:“太傅大人瞧见了吧?这个长乐公主手段可多了,见天跟我们丰宁公主作对,没少把公主气着!” ??傅予湛不答腔。 ??到了御花园,宣景帝跟丰宁果然端坐宴首,言笑晏晏。 ??看见傅予湛来,两人眼睛都是一亮。 ??宣景帝拿看女婿的目光细细打量这个年方二十的少年,愈看愈满意。 ??傅予湛这人于政事上太过能干冒尖了,此时年轻倒好,再过个十年二十年,保不准惹出什么事端。 ??如果真能跟丰宁走到一处,一来拉拢,二来,也好名正言顺收一收他手中的权。 ??这么一想,脸上露出笑来,招呼他过来坐。 ??邹钰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:“陛下眼中只有太傅,侄儿可要吃醋了。” ??宣景帝哈哈笑着,让常安加座。 ??自两人进来祁凝的目光就牢牢锁在傅予湛身上,见二人落座,冲身后婢女使了个眼色,笑道:“本宫近来对酿酒颇感兴趣,今日小试牛刀,请太傅大人……同邹大人一同品鉴。” ??宫女端上来一个造型别致的酒壶,翘着手指给两人各倒了一杯。 ??酒香浓醇并不辛辣,傅予湛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,余光瞥见邹钰一饮而尽,这才仰首饮下。 ??…… ??另一边祁欢忽悠了那个难缠的嬷嬷,慢悠悠回芷珊殿,路过浣衣局,忽然听见两个宫女在咬耳朵,隐隐约约听见丰宁的声音。 ??祁欢本能地停了下来,提起裙摆,蹑手蹑脚躲在柱子后头。 ??左边瓜子脸容貌出挑的那个宫女睁大眼睛,不可思议道:“你说……公主真的让你去买了那种药来?”